山林筆記

很喜歡起霧的日子，
這時的山特別美，
霧瀰漫在樹的四周，似乎連
吸進肺腔裡的空氣都多了一層氛圍。

每一棵樹都從霧中獨立出來，變成主角，
更加詩意的，
緩緩地在霧裡漫步，
就像走在夢境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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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裡的雲，
在風中融化成霧，
輕輕掩上樹林、草木，
把整座山吟 成了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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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薄，如蟬翼，
霧，將其輕輕
覆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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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，
更願意與大自然為伍，
人是鏡子，
只有需要的時候
才去照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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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在山裡，
聽到千山萬樹朝我擁來，
向我著急地招手：
「畫我！畫我！畫我！！」
「好，好，我畫，我畫，一個一個慢慢來......」

其實，天地一片靜寂，
只有我一個人在山裡走得昏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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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棵大櫻樹挺立在環抱的山腰，
舊曆年前後，
繽紛繁花滿山遍野，
站在樹下，喜悅如山泉湧現。

繁花盛開的氣勢與美，足以令人失語，
我懷著隆重的敬意將它畫下，
並且在沒有徵詢它的同意之下，
把它的花偷偷改了顏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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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乍停，
從樹上墜落的一滴水珠，彈在了
樹下的姑婆芋葉上，
芋葉渾身顫了顫，
像一個沉思的人突地被驚轉一般。

然後，鳥聲出來了，
試探性的，先是幾聲啄噪，
隱在水滴葉聲裡。
要等比較有膽的鳥拉開了嗓，
之後，整個林子才又熱鬧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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霧，並不如
我們所想的那麼迷離、飄渺，
相反地，它讓每件事物更清楚地呈現，
它讓我們更專注地看，
沉吟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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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再依著語言了，
寧可靠著樹，
任風 將心思吹散，
灑落林間，
如晝光之燦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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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別喜歡太陽下山後天空呈現的那種藍，
那種藍到像絲、像緞，又像墨的藍，
等最後一道光線在葉緣隱沒，
山裡的蟲鳥突然都不叫了，
四周一片闃黑，
這時的山林極美，
也極詭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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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變動的時刻
更應該守住自己。

讓自己安靜，
像一顆石頭，沉入水底，
任洶湧的波濤自身外流過，
守住自己，
守住內心的空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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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時，繪畫幫助我紓解，
後來，它讓我心中的感動得到釋放，
並再現創造的滿足。
而現在，它鎮靜我生活中的變動，
穩住我騷動的心，
我捉住它，
像滄海浮沉的失足者抓在手中的一根浮木。

我現在才明白，
繪畫之於我的意義，
比我所知的還要多。

2008